交集

如果香煙真的能夠讓人忘卻煩惱，我想，此刻的我應該是沒有煩惱的。是的，從甚麼時候，我習慣香煙的味道，我已經忘記了，或許是你離開的那刻開始？

我出身富裕家庭，念的是私立學府，明年準備到國外升學了；你是一個在酒廊倒酒的女公關，中學也沒有畢業，我們看起來就是不會有交集的兩條地平線。世界上其實沒有完全不可能的事情，因為我們兩個就是這樣碰在一起了。

那個夜晚，是我兄弟的生日，他指定要到你工作的那間酒廊去。老實說，我不曾去過那種酒廊，只要看到那黑漆漆的玻璃，我就開始反感。不過，生日的人有特權，我只好把生平第一次奉獻給他。沒想到，這個第一次，卻牽連出許多的第一次。

第一次見你，你穿著一條迷你裙和貼身吊帶上衣。雖然燈光很暗，但我還是看得很清楚，你染了一頭金黃色的頭發，腳上穿的是一般酒廊女子穿的長靴。這種打扮，在我心目中向來是沒品味的，我當然也沒多留意你。

可是，當你開始喝酒抽煙時，我情不自禁地多看你幾眼了。雖然酒廊裡的女子都喝酒抽煙，偏偏你喝得特別凶，香煙也一支接一支的沒有停下來。我在心底搖頭，幹嘛要如此折磨自己。不曉得是不是我的安靜讓你不順心了，竟然頻頻向我敬酒。最糟糕的是，壽星公也站在你那兒了。

那天，是我第一次喝醉了，醉得不醒人事。隔天晚上，我捧著還痛的頭向大家追問你的來歷，才知道原來你是酒廊裡最能喝的女子。因為不甘心，我招兵買馬再到酒廊去。喝酒錢對我來說並不是甚麼大數額。

當我為難你時，我在你的眼中看到閃爍的怒火。我以為你會很有性格地拒絕，但你竟然拿起桌上的錢，將台面的酒都喝光。醉意來的你似乎對我的舉動很感冒，開始出言挑釁我了。於是，我再掏出錢來，你依然面不改色地喝光了酒。突然，你跑進廁所吐。

以我好勝的個性，我應該很開心才是，但那刻的我卻笑不出來了。我看到其他女子略帶輕蔑的眼神，朋友也開始勸告我別留難你。我看到你按著肚子從廁所走出來，拿了包包離開。

那天之後，我的心中一直出現你的身影。最後，按奈不住的我獨自一人到酒廊去了。我以為你不會願 意招待我，但你卻笑著走過來。倒好酒之後，你開始抽煙了。你有一搭沒一搭地跟我閒聊著，不曉得說錯了甚麼，你突然問我要不要再出錢看你表演喝酒。你的語氣 裡盡是嘲諷的意思，我衝動地向你道歉，結果兩人都呆愣了。

後來，我到酒廊的次數多了，跟你熟絡了。你說，我是富家子弟，不曉得賺錢有多辛苦，你沒有學歷，只能靠嬌聲嗲語和那一點點的酒量。其實，你還比我小了一歲，但說話的模樣和滄桑感覺，卻好像很老很老。你究竟背負了甚麼，你卻從來不說。

慢慢地，我們不在酒廊見面了，我帶你去吃好吃的東西、買漂亮的衣服，甚至計劃帶你到國外旅遊。那段時間，我們是快樂的，我覺得滄桑感慢慢從你身上褪去。認識你越久，我越覺得你其實是一個很有想法的女孩。

可是，你不曉得為甚麼開始疏遠我了。我一再給你撥電，甚至到酒廊去找你，你都避而不見。最後， 你竟然離職了，我才驚覺自己根本不曉得你住在哪裡。找不到你的日子，我慌亂了，課堂上講師說甚麼，我聽不進去；家人焦慮地追問，我也不想回答。然後，我學 起你來，看看香煙能否解決我的問題。

煙，越抽越多了，可是煩惱都沒有減少。我在心底奇怪你抽煙時，為何一副享受的樣子。盡管心裡一直這麼想，但我還是繼續抽著。時間一直在流逝，到我準備出國時仍找不到你，我的心越來越冷了。

兩年了，我從國外回來，你在我心底的影子已經越來越淡了。那天，我在街頭看到一抹依稀像你的身影，卻追不上。我沒有扼腕，只是有一點點說不上來的感覺。或許，我們的交集點只是輕輕地一觸，沒有辦法貼牢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