鐵門外有一雙眼睛

伯伯的家和我家毗鄰，為便利兩家人來往，中廳的牆裝有一扇公用鐵門。這扇門，萬萬沒料到，是日後二姐的惡夢。”

我有很多堂哥，唯獨這位堂哥，他迎面走來，我別過頭，拒絕打照面。把他當透明，從初中二開始，延續到今天，意味著我輕視你，請遠離我，在我的世界裡，你不存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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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時候，伯伯的家和我家毗鄰，為便利兩家人來往，中廳的牆裝有一扇公用鐵門。這扇門，萬萬沒料到，是日後二姐的惡夢。入夜，血氣方剛的堂哥在門外窺伺，確認無人後，開鐵門，對著在中廳溫習功課的姐妹，輕則打開話題盡是說寫露骨煽情的話，重則毛手毛腳或兩者兼用。面對他，我的姐妹皆能見招拆招，化險為夷，唯獨二姐。

二姐自小有病，病發作時會突然昏倒，口吐涎沫，四肢抽搐，有時候她會咬傷口腔肌肉及舌頭，甚而失禁撒尿。她靠西藥控制病情，但副作用導致她反應緩慢。多年患病讓她煩燥，無法專心學習，自卑作祟下，萌有輕生念頭。記憶深刻的，是首次面對堂哥的性騷擾，隔日談起時，深受打擊的二姐傷心掉淚。姐妹們的結論是：二姐心慈手軟，遂擺脫不了水蛭似的糾纏。所幸的是，從中廳到大廳還有另一扇鐵門，二姐後來躲在大廳一角趕功課，他進不來，卻在門外聲聲唆使開門，受驚嚇的二姐，發出一身冷汗。

堂哥，是伯伯的兒子，算是半個哥哥，性騷擾事件，我們難於對長輩啟齒，雙親睡樓上，更無法察覺入夜後的異象。可憎的是，長袖善舞的堂哥在父親面前高談生意經，乃至合作計劃，每當姐妹經過現場，他不忘上下“瀏覽”，銳利的目光仿佛把人看透，教人心寒。即便是白天，如果大廳無人，他照樣下手－。我們能做的，是替二姐“站崗”，即幾個人同時出現大廳，眾目睽睽下，他無法得逞。父親外出時，我們鎖大門，以父親不在家為由，不開門，他悻然離去。

這樣的生活，維持兩年余。二姐在大馬教育文憑落榜後離開老家，與遠嫁他州的大姐長住才逃離不堪的性騷擾。沒多久，堂哥結婚了。我日後接觸類似“金玉其外、敗絮其中”、“衣冠禽獸”、“道貌岸然”和“披上羊皮的狼”等詞句，心裡聯想到的都是他。

讀先修班時，室友和我在外坡合租一房，房間在樓上，從窗口眺望，我偶爾看見室友和他的堂妹在柵欄處暢談，室友講話時，語氣詳和，對堂妹的功課和生活，關懷備至，參考書和工具大方借給堂妹，看到一位堂哥高尚磊落的品德和這位被呵護的堂妹，我由衷感慨。

多年後，二姐皈依基督教，談起那件往事，她心有餘悸，但學會寬恕，因聖經有言：“對敵人的怨恨，要在太陽下山之前，把它忘記！”我感動於她的大愛。2004年，二姐不幸病逝，得年42歲。安息吧二姐，經曆人生大風大浪的你，從此住在耶和華的殿中，不再受驚了，在我心中，你是勇敢的生活鬥士！

今天的堂哥是家財萬貫的老闆。衣香鬢影的婚宴上，他是受邀上台獻唱助興的常客，如果是背對舞台，我不會轉過身，卻留意前方宴客或專注或贊賞的表情，一瞬間有了“眾人皆醉我獨醒”的感歎，如果是面對舞台，我選擇閱讀報紙或離開現場，暫時到外頭透氣。

二姐青少年時的經曆和社會治安不靖，讓我越發關注兩位初長成的女兒，接送上學放學，課余活動，在朋友家過夜，我有使命感確認她們的人身安全。我雖然是獨子，卻慶幸女兒沒有堂兄弟。

這篇文章，獻給逝世5週年的二姐，想告訴她，我沒有忘記她，我知道，那雙貪婪的眼睛，不單出現在鐵門外或花園的灌木叢裡，它，無所不在，等待機會蹂躪下一隻無辜的羔羊，盼為人父母者要盡保護孩子的責任，悔之晚矣！